[30] 检椟:从木箱里挑拣出来。椟,木箱。汤饼:汤面。
[32] 举火:指生火做饭。廛肆:市肆。亦泛指街市。一天,商人的儿子正好跟着父亲去集市上,看见帽店里挂着一条狐狸尾巴,就央求父亲给他买下。父亲不理睬他,他就拉住父亲的衣襟撒娇吵闹。父亲不忍心让儿子过分失望,就买了下来。当父亲在街市的店铺里谈生意的时候,儿子就跟在他身边玩耍游戏,他乘父亲注意别处时,偷偷地拿走一些钱,用钱买了白酒,寄放在店铺的走廊里。儿子有个舅舅住在城里,素来以打猎为生。儿子放下酒后,就跑到了舅舅家。舅舅外出不在家,舅母就向他询问他母亲的病情,他回答说:“这几天来她稍微好了一点儿。但又因为耗子咬坏了衣服,引得她哭骂不停,所以家里让我来讨点儿猎野兽用的毒药。”舅母在木箱里挑拣,拿出一钱多毒药,包好后交给了他。他嫌毒药太少了,但没有说出口。这时舅母要做汤饼给他吃,他看看室内没有人,就自己打开药包,满满地偷抓了一大把毒药藏在怀里。然后他就跑去告诉舅母,让她不要生火了,说:“我爸爸在街市上等着我呢,来不及吃了。”说完就径自离开,悄悄地把毒药放在买来的那瓶酒中。他又到集市上去游玩,直至傍晚才回到家里。父亲问他到哪里去了,他就假托说是在舅舅家。从这天起,他每天都在集市上转来转去。
一日,见长鬣人亦杂俦中 [34] 。儿审之确,阴缀系之 [35] 。渐与语,诘其居里。答言:“北村。”亦询儿,儿伪云:“山洞。”长鬣怪其洞居。儿笑曰:“我世居洞府,君固否耶?”其人益惊,便诘姓氏。儿曰:“我胡氏子。曾在何处,见君从两郎,顾忘之耶?”其人熟审之,若信若疑。儿微启下裳,少少露其假尾,曰:“我辈混迹人中,但此物犹存,为可恨耳。”其人问:“在市欲何作?”儿曰:“父遣我沽 [36] 。”其人亦以沽告。儿问:“沽未?”曰:“吾侪多贫,故常窃时多。”儿曰:“此役亦良苦,耽惊忧。”其人曰:“受主人遣,不得不尔。”因问:“主人伊谁?”曰:“即曩所见两郎兄弟也。一私北郭王氏妇,一宿东村某翁家。翁家儿大恶,被断尾,十日始瘥 [37] ,今复往矣。”言已,欲别,曰:“勿误我事。”儿曰:“窃之难,不若沽之易。我先沽寄廊下,敬以相赠。我囊中尚有馀钱,不愁沽也。”其人愧无以报,儿曰:“我本同类,何靳些须 [38] ?暇时,尚当与君痛饮耳。”遂与俱去,取酒授之,乃归。[34] 俦:伙伴,同类。这里指人丛中。缀系:尾随。
[36] 沽:买。这里指买酒。瘥:痊愈。
[38] 何靳些须:哪里吝惜这点微物。靳,吝,惜。些须,也作“些许”,些微、少许的意思。有一天,商人的儿子忽然发现那个留着长胡须的人也混杂在人群当中。他仔细打量确认无误后,就悄悄地尾随在后面。他慢慢地去和那人搭话,问那人的住处。那人回答说:“在北村住。”那人也问起他的住处,他就假称说:“住在山洞里。”留长胡子的人奇怪他为什么在山洞里住。商人儿子笑着说:“我祖祖辈辈都居住在山洞里,你原来不也是吗?”那人听后更加吃惊,就问起对方的姓氏。商人儿子说:“我是胡家的子弟。我曾在什么地方看见过你跟着两个年轻人在一起,你忘记了吗?”那人盯着对方打量了半天,还是半信半疑。商人儿子又轻轻地撩起一截衣服后摆,稍稍露出一点儿他的假狐狸尾巴,说:“我们混杂在人群中生活,但这个东西还是去不掉,实在是可恨。”那人问:“你在街市上要干什么?”商人儿子说:“我父亲打发我来买酒。”那人告诉说自己也是来打酒的。商人儿子问道:“打到了没有?”那人回答说:“咱们这种人大多数是很穷的,所以经常是偷窃的时候多。”商人儿子说:“这个差事也实在是受苦,担惊受怕的。”那人说:“受了主人的派遣,不得不干啊。”商人儿子趁机又问:“你的主人是谁呀?”那人回答说:“就是早先你所见过的那弟兄俩。一个和北城王家的媳妇私通,另一个住在东村一个商人家里。那商人家的儿子实在厉害,我的主人被他砍断了尾巴,过了十天才好,现在又去了。”说完,那人就要告别,说:“别耽误了我的事儿。”商人的儿子说:“偷酒实在是难,不如买酒容易。我有原先买好的酒寄放在店里走廊下了,愿意把它敬送给你。我口袋里还有多馀的钱,不愁买不来。”那人不好意思地表示没法子回报,商人的儿子说:“我们本是同类,何必计较这点儿东西?有空的时候,我还要和你一起痛饮呢!”于是和那人一起去市场的廊檐下,取出那瓶毒酒交给他,就回家了。